Note: The views and ideas shared in this article come directly from the inspiring young leaders who contributed to the campaign as part of the Responsible Data for Children (RD4C) initiative. These voices reflect the unique perspectives of youth from diverse backgrounds and regions. While RD4C provided light editorial support to enhance readability, the content remains entirely theirs—authored by young people for young people. Their insights are independent and do not necessarily represent official positions or endorsements by UNICEF or The GovLab.

“为什么我会接到这么多骚扰电话？”
“为什么应用软件可以监听我并做个性化推荐？”
“为什么不同应用能够互通我的数据？”

在高度信息化的时代，这些问题几乎困扰着每个人。我们感觉自己好像在网络上“裸奔”：个人隐私不仅可能被泄露，甚至会被反复利用，而我们却对这些数据的去向一无所知。

在日本，一种新的数据流通方式试图颠覆上述场景，让个人数据回归个人掌控。2018年，日本总务省与经济产业省合作，召集专家小组，启动了这项有关数据信托的专题研究。经过多年公开讨论、征求意见和试点实践，一套相对完善的政策设计已经出炉，其创新应用也已初具雏形，尤其在拥有大量有关健康和医疗信息的老年群体中。

在数据信托模式下，老年人和数据控制者之间的传统关系被重新定义，信托公司和独立的第三方处理机构被引入——在日本，这一角色被称作“数据银行”；在中国，也有学者展开了类似探讨——它们接受老年人委托，作为合规主体管理个人数据，在其同意和指示下，将限定范围的数据提供给有需要的第三方使用。这一设计巧妙隔离了服务提供方对老年人数据的绝对掌控，不仅有效保障了老年人的数据安全，还在合规范围内最大化地释放了数据的经济价值，为智慧养老提供了有力支持。

作为互联网的重度使用者，未成年人也拥有大量数据，他们对商业社会的规则和数据流通的风险缺乏认知。这一群体是否同样可以受益于数据信托模式？

未成年人的数据风险

在中国，未成年人的电子设备普及率已超过90%。数据信息在未成年人日常生活中所占的比重日益增加，与之相关的问题也变得更为尖锐。

首先是隐私安全问题，未成年人数据的泄露、滥用和非法交易是数据保护中的重大风险之一。人民日报旗下人民数据管理有限公司发布的报告显示，2022年，“未成年人信息安全”话题中涉及个人隐私的敏感信息占比达25.6%，同比增长201.7%。近七成家长表示收到过与孩子信息有关的推销电话或垃圾短信。由于技术与监管的滞后，未成年人数据在采集、存储和流通过程中易被滥用，而现有隐私保护措施仍显不足。

其次是数据垄断问题，大型互联网公司掌握着大量儿童和青少年的行为数据，这些数据不仅用于商业化运作，还形成了资源高度集中的局面。数据垄断使得教育、公益等机构难以公平获得所需数据，从而限制了未成年人在教育和社会服务领域的精准发展机会。

未成年人数据在保护与发展的平衡中也存在着矛盾。未成年人数据保护政策旨在全面保护未成年人，但在实际应用中，政策的普遍性与未成年人个体差异一定程度上构成冲突。事实上，即使是相同年龄的未成年人，由于先天和后天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各方面能力的往往存在差异，因此，对每个未成年人进行个性化评估可以更好地在保护其权益不受侵犯的前提下，满足未成年人对探索性、创新性内容获取的需求，避免“青少年模式”变“婴儿模式”的问题。

如果引入数据信托模式，这些问题或许能够得到有效缓解。依托制度方面的创新设计，未成年人的数据流通将在保障隐私安全的同时，最大化地实现为公益服务、为未成年人群体本身服务。

什么是数据信托？

如上图所示，在数据信托模式下，未成年人及其监护人作为委托人，将数据财产权委托给信托公司。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以维护未成年人利益为目标，承担信义义务，对数据的采集、存储、分析和流通进行监督与管理；而第三方机构负责具体的数据分析与合规使用。

对于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设计让他们的数据不再“裸奔”，还能在保障安全的同时被善用，为教育、医疗等公益领域创造更多可能。对家长而言，这像是为孩子的数据建起了一道“防火墙”，在不确定的数字世界中提供了一份安心。

然而，这一看似理想的模式能否真正走向现实？基于贵州省的调研经验与相关文献研究，下文将进一步分析它的优势与潜在的落地挑战。

为什么数据信托适合未成年人？

当前，未成年人及其监护人在面对数据控制者时往往处于弱势地位，而信托模式的引入将改变这一格局，有效平衡数据主体与数据控制者的权力差距。受托人以法律框架为依托，承担信义义务，强化未成年人及其监护人对数据使用的决策权，从而有效制衡数据控制者的权力。例如，信息银行作为符合国家规定标准的可靠主体，接受个人委托。管理个人数据，并在老年人同意的基础上，根据本人指示或预先设定的条件，将一定范围内的数据提供给第三方使用，以实现老年人数据的高效利用，这一模式同样可以借鉴到未成年人领域。

数据信托模式还可以平衡保护与赋权之间的矛盾。未成年人数据保护需要在“过度保护”与“适度赋权”之间找到平衡。通过秉持在合规前提下受益人权益最大化原则，这一模式可以充分发挥信托公司与第三方数据机构对数据价值挖掘的灵活性，通过负责任的数据处理和多样的制度设计，根据未成年人的具体情况，提供更加有针对性的服务，即按照未成年人年龄、认知水平和数据风险，分层设定权限。在确保数据隐私安全的同时，该模式将为未成年人提供接触新技术和数字资源的机会。

未成年人数据信托通过信托公司与第三方机构的合作，在保障数据安全的同时，还将提升数据流通效率。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负责管理数据的所有权和使用权，明确规定数据的用途和流通范围，从而避免数据滥用或未经授权的使用。第三方机构则在数据处理过程中发挥技术监督作用，通过加密、脱敏和分布式存储等技术手段确保数据的安全性，并对数据流通过程进行实时监控，确保其符合合同规定。这样的结构化管理不仅可以提高数据流通的效率，明确的合规性审查还将降低数据泄露的风险。在这一模式下，数据主体能够确保其个人数据在多个环节都得到严格的保护，同时，数据的使用也能在安全的框架内得到高效处理，这种模式特别适用于未成年人数据的管理，因为这一群体的敏感性和脆弱性要求更高的安全保障。

此外，该模式独特之处还在于其对数据生命周期的全面管理，从采集、存储到使用和销毁，均嵌入法律和技术双重保护。这种设计不仅关注数据保护的安全性，还注重数据在合规条件下的最大化利用，为数据流通与隐私保护之间的平衡提供了解决方案。例如，随着儿童成长，其数据积累可能用于医疗、教育和职业规划等多个领域，而信托模式能够保障这些数据的长期安全与合规使用，从而为未成年人创造更多价值。

贵阳的探索：数据信托的未来

在今年八月随南开大学社会实践团队探访贵阳大数据交易所时，我了解到，中国第一笔具有数据信托色彩的个人数据流通计划已于2023年年初落地。该项目由招聘求职平台好活（贵州）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好活”）发起，个人用户授权好活经营其个人简历，在保护隐私的前提下开发出数据产品，数据中介机构贵州吾道律师事务出具法律意见书，最终，好活通过算法和市场分析对简历进行定价，并将其在贵阳大数据交易所上架。据报道，用人企业每点阅一次简历，简历所有者就能获得二至三元不等的收入，求职者得以边找工作边挣钱。这一模式的落地为探索未成年人数据的信托管理带来了更多想象空间。

然而，在与负责人就该模式进一步沟通后，我发现，这种具有信托色彩的个人交易模式在推广和深入挖掘方面存在政策不明的难点，企业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在与某数据服务公司访谈时，负责人向我们透露，该公司有意尝试面向个人的数据信托模式，但目前领导层还在观望政策动向。无独有偶，在我们采访的多家组织都表示了这种担忧，由此反映出“顶层设计”与“基层涌现”的差异还需要进一步协调与磨合。

令人意外的是，技术本身并不是数据信托模式的主要障碍。当前，数据流通的技术已较为成熟。在数据资产定价方面，贵阳大数据交易所已于2023年上线全国首个数据产品交易价格计算器，不断完善统一规范的数据流通定价规则和价格形成机制。在数据流通主体方面，企业、政府间的数据流通交易已经有一定规模，得益于官方背书支持，负责处理政府数据的大多是国企；民企则需要获得授权才可以开展相关业务。据了解，当前贵阳数据交易市场十分活跃，其业务场景包罗万象，包括政务民生数据的治理、保险与金融行业风险评估等，未来还将拓展医疗、交运等场景的解决方案。

贵州活跃的数据交易市场为未成年人数据信托提供了良好的实践基础，也带来了新的启发。政策的不明确和企业的观望态度，表明信托模式的推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从技术的成熟到定价机制的完善，数据信托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或许，正如贵阳的创新实践所展现的那样，未成年人数据的“裸奔”问题并非无解。通过数据信托模式的不断完善，未成年人数据的隐私保护与价值实现，正朝着可触及的未来迈进。

(Photo by Annie Spratt / Unsplash is licensed under CC0)

About the Author

陈美齐是南开大学商学院2022级本科生，关注个人数据权利保护等前沿议题，致力于推动以数据信托为基础的新机制探索与实践。她期待未来能够积极投身国际活动，促进多元文化的交流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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